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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发表时间: 2025-03-09
都说古人重信,我还没有体会到。但在守时这个问题上,好像一再不敢让人恭维。
三天过去,杨主簿说来又没来。当然,古代条件有限,天气、路况恶劣……导致不准时的因素太多。
直到第六天下午,主簿大人的人马才又出现在村口,神情比上次凝重许多。
孙医令上前汇报:“除两小儿伤风,卑职已对症用药,不日便可治愈,并无疫症迹象。卑职已派发预防时疫之汤药,应无大碍。”
主簿点头,大声宣布:“吕家村既无疫症,即刻解除禁锢,兵马速回城中。高贼十万大军围城月余,战事吃紧。吕家村抽丁百名,随吾前往玉璧,抗敌守城。全村免赋三年。”
本不关我的事,我该保持沉默,却在看到村民露出生离死别绝望的瞬间,嘴巴比大脑快了一步:“大人,他们都是农民,怎么上前线?”
主簿望着我,突然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,顿时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。他下马向我拱手道:“沈神医,上回前来,下官无知无视,不敬之处还请多多包涵。”
发生什么事了?上回这位主簿大人看到我就跟没看到一样。这才几天……这么大的转变?关键是这些天我基本足不出户,有医令在也轮不到我治病!
不管怎么费解,我还是谦卑道:“不敢,不敢,草民不是什么神医,大人见笑了。”
岂料主簿比我更谦卑:“沈神医大名远播,无人不晓。此番玉璧城有难,还望神医一行与吾同往。既有神医相护,我军必不再伤亡,痛击高贼。”
我心一沉:难道这就是神医名号的代价?
“大人过赞。草民没有渡人生死的本领,只想安顿好吕家村后,继续回山生活。”我是真的惶恐。
“神医不必过谦,还望三位及早收拾行装,明日卯时一同出发。”主簿很有礼貌,但意思很明确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“可我们都不会打仗啊!”我急了。
主簿笑了:“神医久居深山,未知山下岁月变更。我大魏一直以鲜卑为军,汉人务农,本不需村民征战。只因近年战事纷乱,百业停滞,人口顿失。宇文丞相拟集民之有才有力者为兵。吕家村众皆为乡兵,平日耕种土地、织布打猎,与平民无异。农隙训练,战时从军,听候调遣。而神医只需在城中治疗伤患,无须与贼刀兵相见!”
听起来……貌似历史上有名的府兵制。我看了一眼吕胜,他点点头。怪不得不少村民身手矫健,吕茂更是能独自上山打猎。
但还是不能去!刚要开口,杨主簿看穿我的心思,直接道:“凡参军者,世代免赋免徭役。吕家村既非士族高门,亦非鲜卑后裔,汉姓庶族本无格品上阵对敌。但高贼十万大军突袭,陛下调配不及,城中守军不及万人,已苦守月余。这才征调各方可用之乡兵,共保家国。如神医前往,吕家村可免半数,五十人即可。”
听出来了,就是不管怎么样,都铆上我们了。
身后一阵议论声,还夹着哀求……
“沈医生,一定要带他们平安回来……”
“小峰还不到十五,怎能上阵杀敌?求求沈医生救救他……“
“国富才娶的亲,就去打仗,还能回来吗?媳妇还没生娃呢。沈医生,您救救他们……”
我想起吕胜家的新郎新娘,根本还是孩子!让他们上战场,十之八九回不来,叫人如何忍心!
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也是被迫的啊!
“大人,请容草民想想。”说罢招呼何安妮和柳萱回房开会,当然还有肃肃。
“沈兰陵,我是绝对不会跟他们去打仗的,开什么玩笑!我要回家,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。”一关上门,何安妮又爆发了。
谁不想回家?但是,“恐怕不行!”我道。
“你想当圣人,喜欢被人叫神医是你的事,别拉上我们!”何安妮居然以为我会因为这个理由留下来?真不知道她脑子什么构造!
我一指窗户:“你们看看外面!”
柳萱惊呼:“全是士兵,之前他们不是一直守在村口和各条路上吗?怎么现在……”
何安妮也看到屋外被团团包围。
意料之中,我道:“就是说我们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主动一点的话,不但我们能好受一点,还能换回吕家村五十条性命。”
何安妮气道:“为什么非要杠上我们?”
她也看出症结所在,但这点我也没想明白。就算我们治好了吕家村,不至于短短时间传播得这么有名吧!那些外村病患还没回去呢!……杨主簿的态度转变太快……太大了。
“没事治好他们干什么?”何安妮埋怨我,又像埋怨自己。
我苦笑:“不治或者治不好,根本等不到现在去战场,直接见阎王吧。别忘了,外面的人本来就是因为时疫才来焚村的。而刚开始,吕家村也以为疫病跟我们有关,要烧死我们。”
何安妮猛然看向肃肃,她一直认为是肃肃连累她们差点给吕家村杀了,一路下来造成如今的局面……我急忙挡住、瞪回去,眼中尽是警告。警告她不要再打肃肃的主意,作为文明人,我们应该都清楚孩子没错,他不该被那样对待。
沉寂了半天,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!
我只能说:“既然要去,就把跟现代有关的所有物品全都留下,以免招惹麻烦,只带上医箱和仅剩的药品。”
何安妮、柳萱回房后,我问肃肃:“前面打仗,不安全。你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?”
果然肃肃坚决摇头不同意,紧紧抱着我,生怕我会真的丢下他。算了,我也只是问问,留他在这也未必安全。万一害他的坏人又回来了,吕胜能保得住吗?
于是,我苦笑着半开玩笑半严肃地对他说:“好,既然你不离不弃,我必生死相依!我们一起走!”
第二天天刚亮,我们便在催促中启程。身后一群送行的乡亲,我还是第一次被群众含泪送别,还是古代的群众,那滋味……难以描述!
经过昨晚与杨主簿的一番讨价还价,终于让他又减去十人出征。加上我们四个,一共四十四人。这数字可真吉利!
我对吕胜说:“别送了。也许战事很快完结,没几天就回来了。能不能让他们开心点?别像送葬似的。还有,我们的东西好好保管,不要让人发现,还要回来拿的。”吕胜本应在出征的队伍里,但我觉得村里不能少了这位好领导,坚持将他留下。
吕胜红着眼睛说:“沈医生,您真是俺们村的大恩人。俺们等着你们回来,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。”
身后的人也说:“是啊,沈医生,拜托您照顾俺家儿郎……”
“还有俺男人!”
“还有家父,年纪大了。”
……
我勉强一一点头。
吕胜又说:“您的物什俺就算豁出命也会好好保管,物在人在,物毁人亡。”
“别、别,没那么严重。”我吓一跳,“其实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。你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就行。如果丢了……就丢了,不值得以命相抵。我只是怕这些东西给你招来什么麻烦……烧了扔了都行!”
一个大男人的哭相实在不好看,尤其这人还一直以刚健稳重示人。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:“保重!”
吕胜打起精神:“知道了。沈医生,上车吧!车上有俺们准备的衣物和干粮。一路保重。”
钻进马车,我掀开窗帘,向外面的人挥手告别。
之前每天想的全是回家,一刻都不想多待。眼下真的分别在即,我也不舍、感伤!
马车前行,我才回身打量。第一次坐古代马车,总体还算宽敞简洁。最里面堆放着村民准备的衣物和食物。四人分坐两边,还是软席、厚垫,中间一个简易的小方桌。
这种待遇,对我们来讲已经很好了,因为这是行军队伍中唯一的马车。少部分将领骑马,其他士兵和抽调的乡兵都是徒步前行。
可惜古代马车一点减震措施都没有,想当初拖拉机还把我们震得东倒西歪,现在看来那绝对算是豪车。山路难行,不出几个小时,我们就被颠得七荤八素,狂吐不已。几次要求停车休息,得到的答复都是前方军情紧急,不能贻误。最后一共小歇了两次,才在入夜时分找到一家农舍借宿。据说这还是特别照顾我们的,所有兵士宿在野外。我们早已吐空了胃,四肢无力。反倒肃肃是我们之中状态最好的,没受到什么影响似的。
第二天一早又是急行军……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入住玉璧城郊外三里的一个小客栈。
杨主簿说等汇合了后面的步行军,明日午时从西门进城。
两天的剧烈颠簸,骨头像散架一样,人也要死过去了,倒在床上,一动不能动。我指指包袱,告诉肃肃里面有吃的,自己解决。今晚是新月,四周黑压压得令人窒息。明天就要踏足我从未见过的古代战场。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会有什么下场?
跟不少书中描绘的古代城池一样,我看到了玉璧城高高的护城墙,但没有护城河。可能祖国的河流不够分吧!否则隋炀帝也不会开挖大运河了,现代的祖国也不会积极想办法南水北调了。唉,猜猜而已。我不是学地理、也不是学政治的,更不懂工程建筑。就是觉得这城门是不是太小了?小得连我这个外行都觉得不符合比例!后来才知道,这玉璧城的正门在南边,其他三面都是深沟巨壑,地势险峻。平时只有南边的一条大道可供行人出入。这不开战了,敌人首先就把正门给堵了,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西面的暗门进城。
战时城门紧闭,到了约定的时间才打开。古色古香的建筑、街道……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,最高的不过三层。
不知道平时是怎样的繁华热闹,眼下只剩一片萧条。能跑的都跑了,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,就是无处可去的贫困人士,要么抱着必死的绝望,要么希望侵略者能善待他们。
少了硝烟的战场,仍然凝重非常,一路上残垣败瓦,处处狼藉。
十万大军围困只有数千守军的城池,没人指望能守得住吧!但杨主簿反复提到月余,除了顽抗,肯定还有一位睿智非凡的主帅!
很快我们就见到了这位大将!
入了城门,直接来到县衙,这里已经成为临时战略指挥中心。城里最高军事将领和主事人都聚集在此商议军情,吃住也在后院解决。
从正门跨过前厅,来到议事大堂,站在门外等人通报,隐约看到里面不少人正围着桌台上的沙盘激烈讨论。
得到允许后,我们被领了进去。
杨主簿率先见礼,众人跟着屈膝,我们也只能跟在后面学个大概。
杨主簿道:“玉璧县文书郎主簿杨兴钰见过刺史大人,见过郡守大人、县长大人,见过各位将军!”
中间的高大铠甲充耳不闻,低着头继续研究沙盘。其他人也没有答话,纷纷看着他。估计那人就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刺史大人。
杨主簿见久未回应,又朗声通报一遍。刺史依旧毫无反应。终于一位矮矮胖胖的官员出声:“起来吧,杨主簿,此番时疫之事,辛苦你了。”
“多谢郡守大人。此乃卑职应尽之责,不敢居功。所幸,并无时疫,其他染病之人,业已康复。”杨主簿答道,我们一众跟着起身。
“如此甚好。不然内忧外患,朝廷疲于奔命难以顾及。韦大人这两日彻夜未眠,苦思御敌之策,吾等鬓发都要白了。”郡守说道。
我看未必吧!看得出中间的刺史和他身边几位武将确实劳心劳力,憔悴之色溢于言表。反观这位郡守大人还有几位文官模样的人,精神奕奕、面泛油光,哪有一点国难当头的操劳模样?!
在这个小国林立的时代,改朝换代是家常便饭。军权掌握在哪位权臣手中,很可能就是下任君主。我记得当年历史老师就是这么给我们加强印象的!这个时代胡汉交杂,各股势力并存,都想独大,政治立场很复杂啊。就拿这位郡守来说,模样真有几分不像汉族。
只听他又问:“此次征兵如何?”
杨主簿道:“共计七百余人。”
瞬间郡守脸色大变,厉声道:“千人都不到?高贼十万大军,城内兵马不足七千。区区七百余人如何反转逆境,没用的东西!”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。
杨主簿一惊,又跪倒。郡守正要问责,却听:“且慢,”刺史大人终于抬头出声,“兵丁不足,乃预料之中,非一两日就可解决。杨主簿,起来回话。时疫之事,丞相大人甚是满意,丞相所提之神医请来了吗?”
杨主簿急忙把我们介绍出去:“回大人,这几位便是吕家村的神医。”
刺史放下手中事,绕过沙盘,来到我们面前。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们三人来回看。身高的差距,让人特别有压迫感。
突然刺史抱拳屈膝,就要下跪,我急忙伸手扶住,这又是唱哪出啊?还有刚刚提到的丞相,谁?在吕家村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,最大的官就是保长吕胜还有后来的兵将和杨主簿。
刺史道:“感谢神医救我魏国百姓。”
“大……大人过誉了。我等实在愧不敢当。”如果这人不是太会演戏的话,那很可能真是一位好官。“救死扶伤,实乃学医之人分内之事,不值一提。至于吕家村,实属机缘巧合。其实吕家村并无重大疫症,所以我等并非神医,只懂一点医理皮毛而已,还望大人明鉴。”
“好一个救死扶伤!”刺史突然笑了,笑得我一点底都没有。他说:“足见神医胸怀。不知三位师承何处?”
我在路上已经想好一套说辞,此刻照搬出来:“无门无派,一点医术全是家传。我们一直隐居在吕梁山深处,此番下山纯属巧合。既然吕家村已无病疫,还请大人批准我们返还山野。我们久居深山,不识天朝礼仪,粗鄙不堪,还望大人准许!”
我的意思是,我们不是神医,你们搞错了,让我们回去吧。
刺史没有正面回答,他说:“神医过谦。我看神医谈吐别致,不似一般山野村妇。今军情告急,还望神医不遗余力解救我大魏军士,待击退高贼,韦某必亲自奏请陛下,以表功绩。届时若神医坚持返乡,韦某必将亲自送返。”
他的意思是这仗肯定要算上我们了,而且只有打胜,才有回去的可能!
接着这个韦刺史又说:“神医一路辛苦,请先行休憩,再与城内医工一并救治伤情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既然如此,还是赶紧吧,早点结束,“还是先看受伤的士兵吧,病向浅中医,不要错过最佳救治时间。”
刺史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:“既然如此,杨主簿,带神医前往伤兵营。”
杨主簿正要领命,郡守却说:“韦都督,杨主簿还要安顿招募来的新兵,还是由卑职带神医们前往吧。”
韦刺史道:“有劳刘大人。”说罢便回去继续研究沙盘,直到我们出门,都没抬头。
伤员集中在一所大宅中,估计主人家撤走了,这里临时征作救援地。床铺不够,不少人靠坐在墙角或者直接躺在地上。郡守忍不住皱眉取出绢帕掩住口鼻。随从竟然踢开挡路的病人。直到他们看出我对他们的行径不满,才有所收敛。毕竟,我们是那个什么丞相指名的人。
我大概数了数,约有十二位医工穿梭其中,有的递送汤药,有的在扎针治疗。后来跟他们熟了才知道,古代的军医制度分得也挺细。至少也有“医生”和“护士”的区别。这里的护士叫检校病儿官,每日巡查伤兵病况和饮食起居,医工才是医生,准确的称呼应该是司病官。只是出于对治病人的尊敬,对所有人都尊称医工。就像在医院,病患出于对白大褂的敬重,对护士也会称医生的道理是一样的。
郡守说:“三位神医,这里就是了。”
我道:“有劳大人,我们马上开始。”
郡守莫名笑道:“那本官就不打扰了。只是小儿不宜留在此处,可交由本官代为看管。”他看着肃肃两眼发光的欢喜,让我没来由的恶寒。肃肃迅速躲到我身后。
“不用了,这孩子怕生,跟着我就行!”我连忙推辞。
“他是令郎?”郡守问。
我摇头:“不是,不过他是我的至亲,比我性命还重要的人。”我故意加重语气,如果他对那个丞相有所畏惧的话,应该不会多问。
郡守笑容不减:“几位下榻之处就在后厢,距此不远。晚膳后会有人领各位前去歇息。”
我再次道谢。郡守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。
柳萱悄悄问我:“兰陵姐,我们能做什么?”我看看仅剩的药品,能治外伤的已经不多了。
“能消炎的先消炎,看到那边的草药了吧?估计多半都有消炎止血生肌的作用,先跟他们学着用,然后包扎起来……外伤包扎都行吧?”我低声问。
何安妮和柳萱同时点头。
没有硝烟的战场,自然没有火药带来的炸伤。四大发明的火药虽然诞生于西汉,但真正用于战争要到北宋,这个时期应该只有炼丹才用得到。
冷兵器时代,大都是面对面肉搏厮杀带来的外伤、摔伤,还有箭伤和原始抛掷武器造成的砸伤,无外乎伤在肌肉和骨骼,严重的伤及内脏,有人连肠子都被挑出来了!
空气混浊,血污不堪,我给肃肃戴上口罩,又套上手套,这些都是我自制的,做工虽然粗劣,但胜在实用。他长期跟在我身边,免不了接触病人。我让他坐在墙角看着我就行,太血腥的人体画面我不想他太早接触。
有的士兵动脉破裂,需要截肢!如果只是截一根手指,我还能勉强为之,主动脉的大手术,根本不能做,随时出人命。只能进行一些辅助治疗,以免感染加重伤情。
我请孙医令派人多找些木板和树枝裁成需要的尺寸。基于我是丞相大人点名而来的,不一会儿,东西都送来了。
骨折骨裂的全绑上,脱臼的给他们合上。其实这些都是杜主任的强项,我的手艺肯定不及他,也只能请他们将就着了。想起杜主任,不知道他们三人怎么样了?究竟有没有穿过来?生死难料!
能缝合的伤口,还不怕疼的,我就直接缝上。麻醉药不多了,不是致命的伤口只能请他们喝麻沸汤忍忍了。
再来,帮着医工们送汤递药,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。
天色已晚,门外进来一队伙头兵,送晚饭的,意料之中的寡淡!我率先盛了一碗,又拿了两个发黑的馒头,递给始终安静端坐在落角的肃肃。
然后逐一喂送给那些不能活动自行进食的伤兵。
医工们陆续进食,我对柳萱与何安妮说:“你们先吃吧,吃完来替换我。”
何安妮对柳萱说:“你去吃,我和沈大夫先顶着,吃完了赶紧来换我们。”
我很欣慰,何安妮终于意识到医生的职责,不再因为错乱的时空而闹情绪。
医工们见我们如此,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。
基本忙定后,据说已经过了亥时,饭桶里已经没剩什么了。我用勺子刮了刮边,舀了些糊糊,坐在肃肃身旁,悄悄问他:“好不好吃啊?”
肃肃点点头,想想又摇摇,取下手套,从袖中拿出一个馒头对我说:“吃不下了,兰陵吃。”
这哪里是吃不下啊,粥稀得能照出人影,馒头小得只有巴掌大,他是怕我挨饿,特意留了一个。
我摸摸他的头:“你吃吧,长身体要多吃一点。”
肃肃却坚决推给我:“不饿不饿。”
我只好说:“那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?你吃不下,我也没什么胃口。”
肃肃想想最终点头。于是我撕开两半,一口吞下,把另外一半塞进肃肃嘴里。顿时小嘴鼓鼓的,我对他说:“不能吐出来哦,慢慢嚼。”
肃肃好不容易咽了下去,向我扬起笑容,我赶紧遮住,生怕让人看了去。
我为他戴好口罩,又开始新一轮的救治,直到有人说:“丑时”,才算告一段落。医工们准备休息,校检病儿官留守,跟护士的职责一样。
这时,门外进来一个传令官,声音洪亮,惊醒了不少已经熟睡的伤兵。“据报,明日高贼再次攻城。都督有令,轻伤能动的兵士即刻回营。”
立刻一阵窸窸窣窣,不少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,出门列队。
服从是军人的天职,历来皆是,何况敌众我寡,此刻不带伤上阵,就等着城破之日被屠宰。
我问肃肃:“怕不怕?”
他摇头又点头。哪有孩子不怕的,只不过生在这个时代,避无可避。
我再次承诺:“等打完仗,我就带你回去。”
第二天的战役应该相当惨烈。虽然我没亲临前线,可在伤兵营都能听到厮杀声、嘶喊声,各种撞击嘈杂声。
听伤兵说,其实所谓的高贼本来也是魏国重臣,但为了独揽大权,迫害魏帝,将他逼到了长安。然后从皇族中重新立了一个傀儡皇帝。于是魏国就有了两个皇帝,一个在东,一个在西,都称自己是皇室正统,天下归心,双方就打起来了,都要消灭对方。来犯的高贼就是东魏权臣高欢,而我们现在所处的玉璧城隶属于西魏。看来真如书上所说,为了皇权而同室操戈的事情,从来没断过,苦的永远是百姓,不得安宁,朝不保夕。
我还了解到,玉璧城处于东西魏交界之处,所以兵家必争。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,对方主要围攻东南方。
十万大军集中在东南方,真的够呛。这城能守得住吗?已经坚持一个多月了,为什么援兵还不到?
从一个濒死被捡回性命的士兵口中我又得知,西北有突厥契丹,南有梁国,朝廷中又派系林立,士族高门、鲜卑贵族都想揽权独大,都想着保存实力,不愿与十万大军硬碰。总之的确是内忧外患,不是皇帝不想发兵,也是有心无力。朝廷已经做好放弃玉璧的准备,他日整装再夺回来。
再看这个刺史韦孝宽大都督,一直坚守城池,捍卫百姓,用尽心思拖了一个多月,仍不放弃,每天绞尽脑汁苦思御敌的办法,真的非常难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