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家和许家,从小是门当户对。
我与他青梅竹马,一同长大。
我父亲曾在京里当差,战场上受了伤,便退居到这镇子上,领了个闲差,分了田地。
而许知意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举人,在镇里是极有声望的教书先生。年轻时身子不好,错过了进京当官的好时机,但认为虎父无犬子,从小对他额外严格要求。
——若是背不出书文,默不出词句,便要饿上一顿两顿,也是家常便饭。
小的时候,他吃不饱饭,就偷偷跑来我们家,愁眉苦脸地对我撒娇,
“溪溪,我饿。”
他从小像是个瓷娃娃,长得唇红齿白,这么一撒娇,我心里边涌起一股豪气。
“包给我!准饿不着你!”
我胸脯拍得邦邦响,领着他去后面的鸡窝。
我会从鸡窝里偷偷摸摸给他掏蛋,煮熟了,就当给他当点心。
看他吃得汗流浃背,边吹着滚烫的蛋壳,边笑得喜上眉梢,
“溪溪,没有鸡窝没有你,我可怎么办那!”
护着他,就像护着内心深处的豪迈气概,我乐此不疲。
娘亲见我快活,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任凭我把鸡窝偷得底朝天。
许知意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,从唇红齿白的小可爱,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。
他总说喜欢来我们家,只要看到这鸡窝,听到里面小鸡“咯咯咯”的叫声,就发自内心的快活。
心尖尖都颤抖起来。
于是,哪怕接近成年,也毫不避嫌,来我家来的愈发勤快。
他不仅眉清目秀、长得俊俏,身高也和他父亲一样,在人群中鹤立鸡群。
又满腹诗书气自华,是镇子里最体面的郎君,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。
父亲娘亲与他家一拍即合,索性给我俩定了娃娃亲。
乐得见我与他走得越来越近。
最近几年,看我年过十八,总变着法子撮合我们俩。
果不其然,看着他抱着小母鸡,同我一起从鸡窝走出来,娘亲喜上眉梢,
“是知意啊,又来我们家了?”
许知意怀里抱着母鸡,神不附体,敷衍似地点点头,遮了遮他的裤子
“嗯......”
母亲半是玩笑、半是认真,
“你老是来我们家,溪溪都没人敢上门提亲了,不如你找一天,我们两家,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了?”
“母亲!!”
如果说上辈子,我这么叫是少女的娇羞,是欲拒还迎。
这辈子,就是实打实的惊恐。
母亲的话,听在我耳中,仿佛预先给我敲响了丧钟。
那口漆黑幽深的井,仿佛是离我更近了。
我后辈子的汗毛都竖起来,忙把许知意往外推,
“别听我娘亲瞎说,这鸡胆子小,离了窝,若是不安定,可别丢了性命。”
听我这么一说,他脸刷一下发白,立刻告辞。
娘亲看我脸色真的不好,小心翼翼哄我,
“溪溪,你这是怎么了,娘亲帮你安排这喜事,你不欢喜吗?”
我知这匪夷所思的重生经历,若是如此轻易地说出来,她一定觉得我被脏东西附身,不会相信。
事实胜于雄辩,我压低了声音,
“娘亲,你信不信我?”
见我脸上表情如此严肃,娘亲害怕了,捏着我的手,
“娘亲自然是信你的,有什么事,你都跟娘亲说。”
“好,”我点点头,
“那你什么都别问,只管跟我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