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来想去,我既然决定不爱季初羡了。
那有些东西,还是应当处理干净得好。
我骑马出了城外,来到了季初羡为我买下的那座山头。
上面稀稀疏疏立着十颗桃树,代表着我和他的十年。
那年我八岁,喜欢吃桃子。
但苦于乳牙正在更换,咬不动。
气得我好几天都不理他。
季初羡便偷偷买下了这里,拉着我手对我说要为我种下满山的桃子。
那年,我们一起种下了三颗桃树。
他用沾满泥巴的手捏着我的小脸蛋说:“小馋猫,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。
以后这里会有很多桃树,羡哥哥让你以后每年都有吃不完的桃子。”
“等日后我们老了,就在这里搭一座木屋,再给你做一架秋千。
我们一起在这里看花赏月亮吃桃子。
可好啊?”
如今,桃树依旧,山头依旧,种树人却不见了。
十年时间,当初的小树苗已经长成了可以为人遮风避雨的大树了。
今天,我便要把这里一切都抹去。
我唤人把准备好的桐油全部都倒在树上,准备亲手朝着这里放一把火。
婢女芍药指着山下说:“小姐,那里好像是季小侯爷和二小姐。”
我放眼望去,季初羡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怀里的小娇娇擦着点心的碎屑。
碎屑擦掉,他不肯离开,顺势低下头吻上了苏谨柔的唇瓣。
苏谨柔抬眼和我的目光撞上了,她朝我扔了一个挑衅的目光,双手环绕上季初羡的脖子,两个吻得激烈而又深情。
我收回目光,把手里的火把朝着桃林扔了过去。
火光把我的脸映得通红,一如当初我红着脸对着季初羡说:“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,自有我罩着,谁若是欺负了你,我便帮你欺负回去。”
我拿出来这些年季初羡亲手为我雕刻的十支桃花簪,望着眼前的大火,出了神。
那年初夏,我始终记得少年满头是汗的背着我偷偷雕刻簪子的模样。
他满目星辉地拿着木簪给我的时候,说:“听说桃木簪可以辟邪,惟愿苏谨禾年年岁岁都平安顺遂。”
我看着他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沾满了细细碎碎大小不一的伤口时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
马蹄声响起,惊醒了陷入回忆的我。
我抬手擦了擦眼泪,望向来人。
“姐姐,你怎么把桃林给烧了,这是羡哥哥亲手为你种下的啊。
你怎能如此糟践他的心意?”
季初羡见到我手中的桃木簪,急急地放开了苏谨柔的手,上前来跟我解释:“苏谨禾,你不要闹了。
要不是柔儿告诉我刚刚看到了你,我是怎么都不相信你会放火烧了这里。”
“我说了我会以贵妾之礼迎你过府,不会让你去参加皇帝选秀的,你不必做出这种事情来逼迫我。”
“你就不能懂事一点?”
听着他三言两语施舍般的话,我气笑了。
我苏谨禾,什么时候已经要轮到给人做妾的地步了?
这十年,好像是个笑话。
“我死不会嫁与你做妾。
今日,我同你的情谊,就同这桃林一样,再也不复存在。”
话闭,我抬手毫不犹豫地把桃木簪给扔进了火里,苏谨柔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火里想要捡回来。
季初羡把她抱出来的时候,她的手臂已经被烫伤了。
她泪眼朦胧地跟我说:“姐姐,你为何要一意孤行做出这种事情来伤羡哥哥的心?
我说了不会与你争的啊。”
我眸色冷冽:“滚,谁稀罕一坨臭狗屎。”
季初羡眉头紧皱,似是不相信我能说出这般话。
“这般粗鄙不堪,怎能配做侯府夫人。
不入侯府做妾,我看谁会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。”
话落,他抱着苏谨柔大步离去。
原来,他也知道我坏了名声啊。
我看着桃林最后一丝火光灭了之后,才离开了这里。
整日就把自己关在闺房里,晨起练剑,累了就休息,饿了就吃饭。
不理会外面所有的人和事。
眼看着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,娘亲为了我的婚事愁白了头发。
直到宫里替摄政王赐婚的圣旨终于到了府里,她才安心。
“只是那摄政王终日都带着面具,不知那面具底下又是何等模样。”
面具底下的模样,我见过。
那日季初羡前脚走,后脚就有一男子就出现在桃林。
他问我:“可惜吗?”
我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比季初羡那张脸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说:“若是身旁有公子这般美人相伴在旁,倒也不觉可惜。”
他扑哧一笑:“行啊,我满足你这个愿望。
到时可别哭着说后悔。”
我被他的笑容迷花了眼,说:“不悔。”
只是,我不知道那人就是当今摄政王。
看着圣旨上和季初羡同一天的婚期,我忍不住扬了扬嘴角。
嘱咐娘亲把圣旨收好,不要张扬。
婚礼前一天,府里挂满了红绸。
季初羡偷偷翻墙进来看我正在缝制男子衣衫,以为我是为他做的。
面色缓和道:“等明日婚礼一过,我便寻个时间来抬你入门。
你安心在家等着便是。”
他是不是忽略了我闺房的满室红绸?
我抬起头,朝他笑了笑:“好啊。”
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了,放下我平时最爱吃的烤鸭,便匆匆离开了。
我吩咐芍药把烤鸭丢出去喂狗,头也不抬地继续缝制着手中的衣衫。
这该死的摄政王,非要指名要我为他缝制一件里衣,作为他救我于水火的谢礼。
可恶!
翌日,我早早被拉起来梳妆打扮。
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,我才被盖上红盖头,等着我未来夫君来接我。
摄政王抱着我走出苏府,即将进入花轿的那一刻,刚好遇上了来接亲的季初羡。
微风吹起我的红盖头,露出了我的脸。
季初羡惊得从马上掉了下来,踉跄地拦在我的花轿门口:“禾儿,你去哪里?
不是说好在府里等我吗?”
顾萧抬脚把季初羡踹开:“季小侯爷慎言,更别认错了新娘,这是本王的王妃。”